“煤油车”事件的本质：内卷引起的全民互害
越是小人、越要监督
最近煤油车罐不清洁直接装食用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，没看过这个新闻的朋友可以先去了解一下。
我简单说几句自己的看法：首先，多数人都在讨论这些油罐车司机良心多坏、大厂的管理有多么松懈，未来要杜绝这个问题，必须得靠更严格的管理和章程。
这些说法肯定是没错的，我也完全支持。但大家似乎陷入了一种认知怪圈：凡是出什么问题，一定是规则不够详细、监督不够有力。
如果是一年前，我也是这个认知。但是在欧洲呆久了，我的看法慢慢变了。一个社会真正能做到讲规矩，其实靠的不是严刑峻法，而是自觉、自发秩序。
我之前就做过视频和文章，讲述过奥地利这边的情况。这边各种监管之松弛让我目瞪口呆，去音乐节借耳机不需要押金、上地铁火车没有闸机安检、去电影院没人检票、3D眼镜自己拿自己还.....
说煤油罐车事件是因为监管不够有力是不完全对的，相对而言，中国的各种监管体系要比欧美严得多、繁琐的多。不要喷我，这是事实！因为欧美国家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力去看着你。
这次暴露出的问题为什么让人难以接受？第一，这种“潜规则”不是近期才有的，已经存在了好多年。第二，油罐车并非没有监管，而是监管人员和司机达成了默契。第三，这些事不是发生在什么小厂，而是中储粮这种大型国企。
很多人对国企有各种偏见，是，我承认国企确实低效。但如果论对细节的较真，远比私企严厉得多。你但凡在国企干过领导层，最明白的道理就是：绩效漂亮是其次，最关键的是不要出错，尤其涉及到安全问题！
我和国企打交道不少，他们那个小心翼翼、谨小慎微，上级一句话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。你以为中储粮真的不抓食品安全？我可以百分百肯定，中储粮的安全流程要比任何多数欧美食品企业严格、繁琐。
但是规章再多，你一定逃不过“道高一尺、魔高一丈”的规律。规矩是人定的、执行是靠人的，只要人想钻空子，你定的规矩再细、再严格，都是一纸空文，下面人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糊弄你。
其实早就有领导知道这个事，不然为什么会要求卡车司机拉货前先上交油罐清洗的照片？结果如何？卡车司机把之前的旧照片发一下糊弄了事，检查人员也不想增加工作量，而且上级肯定是既要又要，既要满足繁琐的流程，又要加班加点完成生产运输，还给那点工资，可不就给你糊弄么。
我对这套潜规则还是比较了解的，它不仅仅发生在国企和体制，而是渗透在社会的方方面面。简单讲就是：只要不出大事，小事能糊弄就糊弄；你给多少钱我办多少事，有没有责任心不重要，关键是面上满意就行。
所以我特别同意凤老师的一句话：君子是不需要那么多规矩和监督的，只有小人才需要天天看着、管着。短期缓解问题的方法是设置更多规矩看着小人，但更长远的做法是——怎么让君子多一点、小人少一点。
煤油罐车只是冰山一角，我走南闯北听到的线索比这恶心的多了去了。以前做记者的时候遇到一起涉及到某BJ国企的安全事件，本来兴致勃勃想要搞个大的，直接被“叫停”，在那不久后，我心灰意冷，离开了媒体行业，后来出了国。
接触的人和事越多，越发现管仲说的一点没错。什么样的社会人才能守规矩，就是那句话：衣食足而知荣辱、仓廪实而知礼节。一旦人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累、越来越苦，道德品质一定会跟着下滑，这是毫无疑问的。
我是啥时候基本把外卖戒掉的，给各位讲个发生在我身上的事。一年前我在广州，有天晚上点了份外卖，那天正好下雨，我给了外卖小哥5元打赏，走的时候，小哥给我来了一句，以后别点这家外卖，真的。
于是我赶紧问他怎么回事，又给他打赏了十块小费。结果小哥给我讲了那家我常点的点有多么恶心，听完以后我一口都吃不下。
从逻辑上，小哥骗我的概率很低，因为他的职责就是送外卖，点外卖的越多他赚的越多，但和我说完这次，很有可能我就会减少点外卖，他年纪看着很小，估计还没被潜规则完全浸染。
为什么我不点外卖了呢？因为我知道，不是因为恰好那家老板就是个混蛋。而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，一群每天累到吐血也赚不了多少钱的人，一定不会对客户检测不出来的产品多么上心。
所以最好就是减少链条，自己做饭。结果食材有可能是过期贴盘重售（去搜新闻）、粮油是加了煤油的、肉是加了激素的.... 反正互害的逻辑只要存在，你无论如何都逃不过那一刀。
很多在国外遇到的小孩，和我吐槽最多的一点，就是国外人力怎么贵、这的人怎么懒，每次回国都感觉神仙一般的享受，什么东西都便宜！我说是这样，没错，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，你需要支付的价码，并不仅仅是上面标的价格哦。
在欧洲习惯了信任别人，其实也是遵循基本的人性逻辑。当你知道一个卡车司机一年挣几十万，他就很难有动机去干这种省几百块钱，就要进监狱的事。是，物价、人力贵了点、假期多了点干啥都不方便。
但是你走在大街上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，无论他是从事什么行业的，都能活得都比较松弛、幸福，你就知道他干坏事的机会成本太高。内卷可以带来效率、可以让人口成为红利，但凡事都有代价，走到极端了，就是全民互害。
人一旦开始意识到，一切的预期都将不稳定时，博弈会越来越趋于短视。对多数人而言，当你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的时候，你会觉得现在杀人放火都不会有什么愧疚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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